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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飘樱,飞花如雪,春风习习之间,整个小院鸟语花香,丽影绰约,到是
颇有了几分江南豪宅庭园深深曲径通幽的景致了,但陶醉终究只是因为了眼前的
春色如梦佳人婉约,以至于将一个早已经落败了的普通院落无尽止的美化了而已。
其实我自然清楚我的目光所至,仅仅是匿藏于这个繁华都市深处的一个极普通的
老式洋房的后花园罢了,而且它早已经是残垣断壁了。
这是一个七十年代末的初春,漫长的严寒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早晨被一阵温暖
的春风吹得无影无踪了,我赖以生存的这片还能被称之为洋房的楼群就突然的变
得生意昂然起来,尤其是隔壁的那个后花园,那一株本来孤寂而落寞的樱花树,
不知怎么的就勃然怒放起来,那满冠的樱花如晶莹的白雪,又似轻云飞絮,装点
出唯有那种江南书香门第才有的诗情画意来,而绎雪的出现,更是增添了这种古
诗词才有的风韵,让我对这个我十分熟悉的院落更加情有独钟起来。
绎雪是来爷爷奶奶家小住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洪爷爷家居然还有一个清
纯如雪的孙女儿,但洪爷爷家我却是常去的,虽然那时候大多数家庭的摆设都出
奇的单调和雷同,但洪爷爷家却有着一套很漂亮的家具,墙角,甚至还摆设着一
对精致的沙发。我爷爷说了,洪爷爷以前可算是标准的大户人家,包括我们的住
房也曾经是洪爷爷家的财产,但后来洪爷爷家的财产被充公或再分配了。我终究
没有搞清楚那些烦琐的故事,因为那是大人的事,我只知道洪爷爷很宠我,经常
的留我在他家里玩。
绎雪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孩子了,虽然也时常的去洪爷爷家作客,但那
纯粹是出于礼节。绎雪很乖巧,每次我去的时候,她总是很礼貌的叫我哥,然后
就独自看书去了,虽然和她很熟,但那种感觉就象是熟悉洪爷爷家的家什一样,
并没有什么特别,也许,那时候的绎雪看起来还小,只是一个邻家小妹罢了。
当然我还是很喜欢多看她一眼的,因为她那小家碧玉的神情和秀气可爱的脸
庞。那年她十七岁,其实只比我小了三岁。
记忆中真正的和绎雪聊天,应该就是在那株樱花树下,那天突然的下起了大
雨,绎雪就在雨中忙着排除积水,从我的窗户看下去,那顶小花伞下的绎雪正在
泥土地里敲敲打打的,忙得不也乐乎,而雨中落雪般的樱花衬映着她灵巧的身影
和素色的衣裙仿佛鲜花与蝴蝶的精美和谐让我痴迷于造物的神奇来,但滂沱的大
雨毕竟又令我于心不忍,我赶紧跑下楼去,从她的手中要过了那顶童话般的小雨
伞。
“小雪,快躲雨去吧,会淋湿你的!”我从不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我想,
那时的我一定是很失态的。
听见我急促的声音,绎雪有些惊讶,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疑惑的大
眼睛看了我良久,那神情仿佛是不相信我的存在似的,然后,她突然轻轻地笑了
起来。
她笑的时候,因为是仰头看着我,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
从她眸子里透出来的亮光绝不逊色于稠密的雨幕中划过的那一道闪电,这让我震
惊,也让我无所适从。“你笑什么呀……”我虚嗫地问,心中充满了惶恐。
“我看这伞挺适合你的呢,哥。”看她那笑的模样,我不知道那该不该叫揶
揄,虽然我知道她一定是善意的在和我玩笑,但她的笑却真的很调皮,让人忍俊
不禁而又心虚若失。
这鬼丫头,原来是在笑我太文气,竟然悄悄的把我女性化了。
这以后,就很少与绎雪来往,因为我们毕竟分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虽
然我依旧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她爷爷家里玩。
已经淡忘了那个年代的许多事情,也许,也真的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值得留
恋和炫耀的,到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伴着几朵美丽的水花还能时常的让人感受到只
属于那个年代的为人的质朴和少许的欢欣来,比如同伴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居然
把亦萍从午睡中骗到我的面前,而这玩笑的主角却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看着窘迫
的亦萍和欢笑的玩伴,我神情惘然,或许,这就是当时最大的娱乐吧。每每想起,
我总是木然无言。而我终究是属于这样的群体,与后院赏花的绎雪无缘。
亦萍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我的视线的。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走进
我的生活的。说起来也很逗笑,仅仅是因为亦萍的弟弟经常跟着我的缘故,便引
来玩伴们的无端猜忌,于是就有了把亦萍拉来的那种暴笑的场面。而亦萍却是无
辜的。说她的无辜,自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是亦萍的悲哀,也是我的悲哀。
记忆中的景致往往是最美丽的,这不仅是因为它的美丽曾经是那样的真实和
而令人向往,更在于它的永不可逆,那萦绕于心头的点点滴滴在记忆里汇聚、生
长、绽放着扣人心弦的淡蓝色小花,永恒于心灵的深处,我深知,我是永远也无
法摆脱这样的心境了。因为,我永远无法漠视了我的梦,那个被我经营了多年的
梦。
也许,人的眼睛总是在追寻着这尘世间的每一份美丽的,自从我看到了那一
幕飘樱舞蝶人也如花的景致,我就开始变得贪婪起来,每天,我总是在我的那个
朝南的小窗户里看绎雪的花园,看绎雪轻盈迈步的身影,那晨曦中的绎雪身姿翩
然,人影如幻,时常的把我带入到也梦也幻的意境之中,竟也让我如痴如醉了。
其实,在我的南窗里看到的不仅是绎雪,亦萍也是每天从窗底下经过的。那
时候的亦萍似乎隐约的感觉到了那种笼罩着我们俩的美丽的传说,这让她更加的
小心翼翼起来,几乎,她从不正面看我,即使如此,我依然能看到她的脸红和相
逢时的尴尬。说老实话,亦萍真的是很可爱的,如果不是绎雪的原因,亦萍也许
会是我的妻子。我后来想。
人,也许真的有着许多玄妙的缘分,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人生的机缘或离
奇。在绎雪的身影日益占居着我的心灵的时候,却因为一个偶然而让我与亦萍有
了直接接触的机会,我至今后悔这样的接触,虽然我们没有任何的过错,但这终
究成了我们的遗憾,并进而影响了我们的人生。
那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同样被废了学历的我们也就自然而然的重新走进
了学堂,出乎意料的是我的同桌,那个坐在我身旁的女孩,她竟然就是亦萍。那
天,她一直低着头,脸红红的,直到放学。
因为是同桌的缘故,那份尴尬很快就被化解了,亦萍也因此而成了我的朋友
和伙伴,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绎雪的欣赏和憧憬,我依然时常的追随着绎雪的影子,
虽然,那仅仅是我的一种本能或奢求。
然而,令我困惑和激动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那样的突然,以至于毫无思想
准备。
依然是在那个沉睡的花园里,朦胧的晚月隐约的身影宛如经典的唐诗宋词,
吟咏着如歌的梦幻,把一个真实而无助的绎雪鲜活的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小雪?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夜校归来的我惊讶的发现了花园里流动的
景色。
“哥……”欲言又止,她把眼光投向了远方。远方,是一片的空无。
“小雪,你……在等我?”不敢肯定,但我分明能够感觉,我也不知是哪来
的勇气,竟然就这样直言相问了。
她收回了凝视远方的目光,继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而后,我听到
了灿若风铃却很轻细的声音:“哥,你恋爱了吗?”
“啊?我?我恋爱了吗?”我知道,在我与绎雪之间,始终有着一种莫名的
牵连,仿佛她的声音,一如晚风中的风铃,而我,就必是那吹响风铃的晚风。
“我看见亦萍了……”她低下头去,用手搓揉着粉红色的衣角。
“呵,傻妹妹,我喜欢的是你呀!”也许是因为有了绎雪的鼓励,也或是今
夜的月色令人陶醉,总之,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但我却是说了真话的,我始
终没有后悔,即使是在很遥远的未来。
绎雪笑着跑开了,风中传递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坏哥哥……”
这以后,绎雪就没有离开过我的生活,在那个老式的院落里,我们就经常的
在樱花树下相聚,因为那时的人们有纳凉的习惯,所以我们的相聚自然就显得平
常而坦然,而对于学习的探讨更是令我们的家人感到放心并为他们所默许。这也
是我记忆中最为快乐的时光了。我至今仍然在追寻和向往着。
亦萍是一个性格开朗也很透明的女孩子,熟悉了亦萍也就熟悉了她的全部,
我想,我几乎可以用阳光来形容我的这位朋友了,这和我刚认识的亦萍有着本质
的区别。那时候,我曾以为她是一个内向而不善于交际的女孩子。但在我与亦萍
并不太长的交往中,她却给于了我许多的快乐,这令我感动,但总是有太多的遗
憾,让我们不得不远离情感的交融,即使那仅仅是友情。
那天亦萍刚和我分手,表姐就把我叫了去,她几乎没有说什么寒暄的话,话
题就直接转到了亦萍的身上:我说弟弟呀,你什么人不好交往啊,偏偏去找那个
亦萍,你知道她被强奸的事吗?
我愕然,我几乎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是申辩我与亦萍的无关,或是为亦萍
的无辜而辩解,仰或根本就不应该去理会表姐的话。但表姐显然是要我听明白的,
她继续着她所知道的故事,我知道表姐生性耿直,不会撒谎。
虽然故事充斥着亦萍的不幸和辛酸,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足以让亦萍在
有限的范围内生死无异,她在许多人的眼里已经悲凉的死去,没有人用正义和宽
容的目光看待她。
“她是被邻居老头强奸了,那时她才七岁,后来那老头被抓了……”表姐依
然在冷漠的说着她所知道的故事。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和绎雪的事,但人们都看到了我和亦萍的交往,“你
不要再和她来往了,要不然姑父和娘娘知道了你就麻烦了!”表姐说的姑父和娘
娘就是我的父母,那时候父母的话就是命令,与现在不同。
说老实话,我其实是很喜欢亦萍的,虽然我知道那不是爱情,况且我正私下
里与绎雪相爱着,但迫于表姐的警告和世俗的眼光,我居然也就悄悄的淡漠了与
亦萍的友情,而当我重新审视我与亦萍的感情的时候,亦萍已经结婚了,而且是
仓促成事。自然那是后话。
后来,我终于知道,真正宣判了亦萍“死刑”的人,正是我,——一个被亦
萍视为哥哥和挚友的人。
老式的院落虽然有着维美的景致,但生活的枯燥难免也养育了些须长舌的人
群,在我庆幸躲避了一场风波之后,另一个足以毁灭我的风波又悄然袭来了,还
是在那株樱花树下,我看见了哭泣的绎雪:“哥,我妈妈知道我们的事了,她不
容许我再和你交往,明天就要我回家了。”
“哥,我真的不舍得你,我爱你!”她哭得很伤心,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大,
却毫无生气,就连月光也仿佛是在收回自己的光晕。
其实,我早已知道,我与绎雪本不属于相同的层次,而在绎雪的母亲的眼里,
我只是一个缺乏教养的低贱的公民,与他们那样的大户人家显然是相距甚远的。
时代又一次为他们的家属正名,补发和偿还的财产再一次证明了那个家属的荣耀。
洪爷爷虽然还是很和善,但我分明能看出他与往日的不同来,那儿时的亲情
恍然如烟,飘去了一个心中的黎明。
绎雪走了,但我们的爱情却依然在延续着,只是再也没有了那樱花树下的缠
绵。我们悄悄的约会,然后悄悄的回家,期待着某一天会有奇迹的突然出现,即
使是奢望,我们也愿意期盼。但很多的时候,我们只能是相拥而泣,彼此鼓励与
安慰。
父母总是高瞻远瞩的,我们的坚持并没有躲过绎雪的母亲,她终于安排了一
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永远的把我和绎雪分开了……
当绎雪告诉我她母亲想见我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了一种悲哀,但我却并不知
道那种悲哀究竟预示着什么,然而很奇怪的是她的母亲居然同意了我们的交往:
“小弟,我知道你是真心爱着我们雪雪的,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做长辈的不应
该过多干涉你们的感情,今天叫你来,就算是正式过门了。但你们毕竟年轻,还
有许多事要做,所以我打算让雪雪先去日本留学,在这期间,你们可以通信交往
的,至于你,我希望你也抓紧学习,争取考出一个正式的文凭来。”
话已至此,我们也无言以对了,好在母亲同意我去机场送行,这多少让我们
感到安慰。从绎雪家里出来,我们就一路漫步而行,彼此约定一定要每周通信。
临别,绎雪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说着,她解下头上那对兰色的发扣:“哥,这是你最喜欢看我戴的发扣了,
你帮我收藏好它,等我我回来,再给我戴上,好吗?”
“好的,一定!我会等你!”我握着绎雪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绎雪这一去
就将数年,这将是多么难熬的岁月啊!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在机场,一一与家人握手告别的绎雪突然紧紧的拥住
了我,她的泪水悄然滑落在我的脸上,说真的,我已经分不清那泪水究竟是绎雪
的还是我的了……
我目送着绎雪进入机场,一直到飞机起飞,然后在远空里追寻那飞机化所幻
化的小小的园点。
谁也没有想到,机场的送别竟然成了我们的永诀,一天之后,我被告知,绎
雪乘坐的航班在太平洋上空坠毁,香消玉陨,我的绎雪再没有回来。
虽然没有绎雪的任何遗物,但在我的坚持下,母亲还是同意了我为绎雪建坟
的请求,在那个孤独的坟茔前,我把绎雪送我的两枚发扣郑重的放入其中,然后,
任由我在坟前撒满那见证着我们真心相爱的洁白的樱花和相思的泪。
母亲和她的家人走了,在丝丝如扣的蒙蒙细雨中,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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