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箩筐里那两个孩子，我的哥哥姐姐 蜿蜒的乡村公路上，雨不停下着，时大时小；几个孤零零的身影不停走着，时快时慢。年长些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年轻女子拉着两个孩子，男孩三四岁，女孩五六岁。两个孩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在雨中趔趄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雨伞和薄薄的雨衣经不住无止尽的雨打，冰凉的雨水湿透衣裳，寒冷侵袭心肺。两个女人疲惫不堪，却仍带着三个孩子努力前行。透过雨幕只看到无止尽的公路，雨雾中模糊的丘陵，路旁浑浊的溪流，远处寂静的村庄。沿途不见他人，谁会在雨天出来呢？只有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孩子的哭声也挡不住那寂静的恐惧。 走啊，走啊，走得艰难，走得努力。终于路旁出现一户农家，父子俩人在家。这是一户好心人家，看女人和孩子执意要继续雨中行程，父子俩找出一对箩筐，让两个孩子各坐一只。儿子挑起箩筐，与她们一同上路，要送她们去目的地。回到雨里，两个孩子又哭起来，可谁都顾不上哄他俩。
这是我的亲身经历，但我自己不知道，是他人讲诉给我听的，因为我是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几个月大的婴儿。当她们四个被雨淋透了还在艰难步行时，唯有我在母亲怀里安然睡着。但是只要提到“下放”的事，我脑海里都只是会出现这幅画面：雨中的乡村公路，妈妈抱着我，小姑姑与妈妈相携而行，好心的农村男子挑着不停嚎啕大哭的姐姐和二哥。这情景总是让我心酸心疼，尽管我没有切身体会当时的苦累。 令我心酸心疼的还有未出现在画面里的幕后男人：父亲。他独自带着女人和孩子在雨中要走到下放的老家村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先快步跑去村子，叫人返回接她们。在他独自跑过那长长的路时，他心里是怎样的心酸痛苦？让妻子儿女和妹妹承受这样的苦楚，绝非所愿，他只能听从上面的安排、命令，无奈之极的痛苦必定一路跟随着疲累的父亲。 当时我们是怎样从北方城市到南方乡村的？我太小毫无知觉。好像是要乘火车的，因为妈妈说在火车上他们只有一个苹果，让我吃了。好像是乘过汽车的，是卡车，因为哥哥说他的小刀忘在司机驾驶室了。之后是要走好几里路的，因为有听过不止一次的雨中行走画面，姐姐说后来她不哭了，因为不论怎样嚎啕都没用，委屈都不可能被解除。 这么重要的人生历程，我的亲身经历，却是听别人讲给我。有许多细节，诸如当地村民都面色黄黑，唯我肤白，因此我被叫做“白玻璃瓶（平）儿”；两岁多，弟弟出生第二天，我在医院走廊贴着墙根蹭到妈妈和弟弟的病房门旁，探头往里看，却不敢进去，直到妈妈叫我；……这些小事，都微不足道。重要的还是那雨中之日后，我们家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的许多事我都懵懂不知其祥，但从听说的那些亲身经历中，我能感觉到那个时代给我们这家庭造成的艰辛变化，给我们每个家庭成员带来的人生变故。 妈妈是最典型的。她是纯粹的北方女子，却下放到南方农村。吃惯面食的人不得不改为一天三顿米饭，还没有好米好菜。习惯干燥的北方气候，到南方不但气候潮湿，还得下水田干活，直到被允许重返讲台，难怪妈妈落下一身病。相比之下，语言倒是小问题了，妈妈听不明白当地方言，生产队长也不明白妈妈为何回答每个问题都是“中！”。还有南北方差异带来的不同的人际关系…… 奶奶是怎么也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我不知道她是何时又怎样到来的，反正从我记事起她就在那里。本是出生显赫的大家闺秀，漂亮优雅，过的精致生活，却下放到小山村，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普通老太太，看管孙儿，做粗茶淡饭，为自己的子女揪着心。 姑姑属于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我不知道那日之前她的生活是怎样的，或许还是学生。但农村知青与城市生活必然是天壤之别的，这根本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大哥在我们到达之前就被送到南方老家，后来也一直没有与我们一起生活，因为他被转为了农村户口，而我们还是吃“商品粮”的，以至于他一直与我们有隔阂。他上学时还是“推荐”制，因为出身问题，他初中毕业就不允许继续上学了。 弟弟是在南方出生的，依当时的境况，父母担心增加一个孩子无法生活，因此弟弟出生前就被决定要送人的，是他自己出生第三天就对妈妈微笑让父母喜欢，才留在了这个家。 我们几个小的都是姐姐带大的，她被耽误至八岁才上学，还得带着弟妹上山砍柴，下水捉鱼……但这些都没能掩盖姐姐和我们身上的光华，我们几个在当地都是出类拔萃的。 父亲才是生活发生最大变故的那个人，他的心情应该是最沮丧低落的，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怀才不遇的日子，父亲学会了许多技艺，缝纫，理发，木工，泥瓦工……甚至做豆腐。因了他的勤奋，父母用微弱的收入养活着一大家子人，逢年过节也有欢乐的节日气氛。但父亲对我们要求是很严格的。 父亲的生活态度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虽然遭遇命运变故，生命历程完全被改变，终身的遗憾，但他没有生活在哀怨中，却是顽强地生活着，并尽量让家人拥有欢乐，帮子女坚持希望。在人生路上，遇到跨不过去的坎时，想想父亲的刚强，母亲的艰辛，我知道自己遇到的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过去的事过去的经历不会影响我们的人生态度，只会增强我们的生命力量。时过境迁，那雨中的画面在渐渐远去。我们家的遭遇不过是那个年代千万个家庭中的一个，在历史长河中，那个年代那些事件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沉湎其中毫无意义。[size=+0]作者： | 
发表于 2013-3-18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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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3-3-18 00:50
